假如面前有一张报纸,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它撕成两半,然后还能严丝合缝地拼成一张完整的纸。即使是被撕得零零散散的报纸,假如有足够的时间,把它们完整拼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通过比对报纸边缘的文字,便能将每一块碎片归位。
这种低难度的拼图游戏,对不少人来说也许稍显无聊;接下来,不妨再增加一点点游戏难度。想象一下,我们面前是整个地球表面,无际的蓝色大洋上点缀着一块块陆地,尝试一下这个超级拼图游戏:在世界地图上把所有陆地拼接成无缝衔接的整体,并证明这块“超级陆地”曾经真正存在过。
这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战,历史上曾经有人真正完成了这项任务。下面我们就来聊一聊这位让人类见识到“乾坤大挪移”般魔法的男人—阿尔弗雷格·魏格纳(1880~1930)。
超级拼图游戏
这位神奇的魏格纳先生可不是一个小角色,他可以称得上是科技圈中不折不扣的“跨界天王”。他头衔众多—气象学家、地球物理学家、天文学家以及极地冒险家……这还没完,凭借“最伟大拼图者”的头衔,他成功跻身于骨灰级地质大家的行列,这也是他一生中最闪闪发光的成就—魏格纳史无前例地证明了现今被大洋分割开的若干块陆地曾经是一个统一的整体。
这个开天辟地的狂想是怎么提出来的呢?
一个广为流传的版本是这样描述的:1910年,病床上的魏格纳在观察世界地图时偶然发现,南大西洋两岸具有对应的轮廓,巴西海岸与非洲海岸彼此间的每一处突出部分几乎都对应着对方的凹陷处,就好像南美洲与非洲原本是相互接合的整体,后来被撕开成为两块大陆一般。大陆漂移假说的神秘面纱由此被揭开。
回想15~18世纪,大航海时代催生了无数伟大的地理大发现;但是,哪一个发现背后不是探险家远涉重洋、出生入死换来的呢?可以说,在人类最伟大的地理大发现中,魏格纳躺在床上发现的“大陆漂移说”绝对算得上另类了。
如今,很多人家里都挂着世界地图,为什么我们整天看着地图也没看出来个一二三;而魏格纳躺床上就能逮着一个创世纪的地理大发现呢?
你要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并非如此。
16世纪末,比魏格纳在病床上的灵光一现早了300多年,一位荷兰学者就观察到了大西洋两侧海岸线的相关性。1620年,英国著名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也注意到了南美洲东岸与非洲西岸在轮廓上的惊人对应关系。可是,这位曾经呼喊出“知识就是力量”的哲学家并没有继续探寻下去。19世纪至20世纪初,和培根一样,有数位学者注意到了大西洋两岸陆地在地貌上的对应关系,还有人表述过大陆发生过水平移动以及大陆分离的设想。
这些学者中,有的用宗教思想来阐释大陆间轮廓的相似,有的把大陆漂移和月球与地球分离的过程联系起来。尽管这些表述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甚至漏洞百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研究已经触及到了大陆漂移假说的大门。魏格纳在《海陆的起源》一书中专门强调了这些学者的贡献:“在我读到这些先辈学者的著作时,我的大陆漂移学说已经大体形成。我发现他们的论述中某些部分与我的观点不谋而合。今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是,还有更多与大陆漂移假说相类似的前人著作被发掘出来。”
其实,16世纪以前,没人在地图上发现非洲东海岸和美洲西海岸那神秘、暧昧的轮廓关系无可厚非,人类发现地图上的奥秘也与地图制作者有着密切的关系。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虽然人类绘制地图的历史距今已接近3000年,但所绘制的地图的准确性也是随着人类的认知逐渐发展的。
在1389年明朝绘制的世界地图《大明混一图》中,我们明确看到了对非洲大陆的标注;哥伦布在1492年发现新大陆之后,美洲地图才慢慢被人们像模像样地制作出来。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人类对开疆拓土的渴望也引领着世界地图不断完善。受到科技和人类认知水平的限制,世界地图自然而然演化出了各式各样、错误百出的版本。直到1568年,地图制图学家墨卡托设计出等角投影法,这才第一次将世界完整准确地表现在地图上。所以说,从17世纪的培根等人开始,到20世纪魏格纳众人的后续研究,这军功章还真得分给地图制作者一半。
如果把魏格纳病中所看的那张世界地图比作是大陆漂移假说的“母亲”;那么,假说的“父亲”又是谁呢?追根溯源,奥地利地质学家爱德华·休斯发表在1885年的一篇文章当之无愧地获得了这份荣誉。
1911年秋天,魏格纳在德国马堡大学的图书馆看到了休斯的这篇有关古代大陆的文章。该文提出,现今的非洲、南美洲、印度、澳大利亚以及南极洲等地不仅发现了相同的动植物化石,而且它们具有相似的地层分布。作者对此的解释是,这些大陆在当时通过陆桥彼此连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古陆地(地质学术语称之为冈瓦纳古陆或南方大陆)。后来,陆桥没入海中,这些大陆也被海水分隔开来。
这些前所未闻的知识对魏格纳造成了强烈的冲击:陆桥真的存在过吗?又有谁能够证明呢?气象学家出身的他敏感地发现,休斯的文章中蕴含的一些信息可能远远超过文章本身。比如,靠近赤道的热带地区竟然在两亿多年前的地层中发现了冰川沉积物。难不成冰川长了翅膀,能从高纬度的极地飞到低纬度的赤道附近?这篇文章引发的诸多匪夷所思的疑问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迅速点燃了魏格纳心里念念不忘的那幅世界地图。二者的结合为魏格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这期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阴云笼罩在欧洲上空,身为德国人的魏格纳不得不投笔从戎,并两度在战场负伤。他的妻子前来探病时,魏格纳竟然开列了一大串地质学、古生物学、生物学、地球物理学、大地测量学以及古气候学书目,让妻子帮其购买。这些与养病无关的书籍和他当时的饭碗—气象专业也毫不相干。
战争没有中断魏格纳的研究,反而更加激发了他证明这个假设的斗志。从1910年观察世界地图时的灵光一现,到1915年具有标志性意义的《海陆的起源》出版,再到这本书多次再版发行并被译为英文,直至他长眠于格陵兰的漫天风雪之中,魏格纳用尽一生的时光来验证和完善大陆漂移假说。
故事讲到这里,想必大家都明白了:魏格纳并不是唯一掌握这幅世界拼图密码的幸运儿,但他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这绝不仅是一个难过登天的拼图游戏,更难能可贵的是,魏格纳面对这个超级拼图游戏所采用的巧妙科学方法,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魏格纳的研究可以称得上是近乎单凭智力完成的一次科学壮举。即便把大陆漂移说视为小孩子般的智力拼图游戏,在那个年代,比魏格纳更沉迷、更专注于此的,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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