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胡同1号(北京东厂胡同是文化历史)

东厂胡同1号(北京东厂胡同是文化历史)

2013—02—02 15:17 几天前,转了一篇《东厂胡同话世事沧桑》的好文章,读后久久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搜索着我童年至少年时代对东厂胡同的那个大宅门的记忆。因为那是我父亲工作了近三十多年的地方,一直到现在,这个东厂胡同一号也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所在地。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一个四合院套着四合院的深宅大院,大宅院的进深直达尽北头的沙滩大街,分割成近代史所和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后来改名为国家历史文献中心。

对于儿时的我来说,那里就像一个非常安静的公园,里面花木扶疏,古树参天,青砖红柱,亭台回廊,曲径通幽,优雅幽静之极。我放学之后来到这里,穿过独当一面的青砖影壁,拐过前庭的院落,就来到西边厢房内父亲工作的大屋子,印象中,里面的光线永远不足,大屋子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我的父亲。屋子里面的面貌虽然记不清楚了,但是那干净明亮的大玻璃窗,朱红色的窗台,青砖发亮的地面,父亲坐的大笨椅子,写字台上几大摞厚厚的资料以及地上堆砌成半人高的书籍资料,以及大大的金鱼缸,窗台上的花花草草则构成了这间研究室的基本格局。

父亲见我进来,就会从抽屉里拿出糖糖果果或小人书给我,如果外面太阳高照,我就会坐在回廊长椅上看小人书。中午开饭时,会看到人们从四合院的各个房间出来鱼贯进入食堂,而食堂的位置就是在前院的那间坐北朝南的房子里。那里飘出的饭菜的味道似乎早已闻不到了,那是纯朴诱人的饭香。他们各自端着食堂统一使用的白瓷蓝边大碗,端着排骨炖豆角,红烧茄子柿子椒,小黑板上的食谱几乎一天一换,更爱吃一周一次的炸酱面,父亲用铝饭盒打出我的一份。近代史所的外墙跟东厂胡同一溜有卖古董的小地摊,六十年代的古董地摊,虽小,但确实藏龙卧虎,奇货可居。父亲闲暇之余喜欢拿个小马扎坐在某个地摊前翻看那些线装书,父亲对于地摊上小古董们的兴趣远不如喜爱线装书,几经讨价还价,每当下班回家,自行车上都会吊着一小摞线装书,父亲喜欢铜镇纸,办公室里,家里,都有踮起来沉沉的铜镇纸,还有铜墨盒,也都是从地摊上淘来的。文革时,那些心古董摊消失了。通过大宅院的小通道,就来到我妈妈工作的中科院图书馆,图书馆的后花园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中科院建院之初的老院长夏鼐的雕塑就在牡丹花盛开的花园中心。那里阳光充足,百花盛开,很像鲁迅笔下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是我们每年暑假能玩一天的好地方。最高兴的还是每年一度的新年晚会,妈妈单位热闹之极,足吃足喝足玩,各种糖果塞满布兜,而学术老人居多的近代史所则是冷冷清清。 好日子不长,文革了,近代史所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以及雕花飞龙的影壁都贴满了大字报,再后来,父亲就和老所长黎澍同时进了牛棚。近代史所那些所谓的革命小将佩戴着袖章,戴着白色眼睛的文质彬彬的书生都成了造反派,他们押着父亲回家取洗漱用具,并把父亲书屋里的书架全部贴上封条,墙上的油画全部拿下。几十年后,其中的一幅油画竟在嘉德拍卖中心以12万元竞拍。至于说,父亲在牛棚关了多长时间我根本记不住了,后来为了入团,派一个同学到父亲单位政审调查,我带她去的,到了东厂胡同一号,我在门外等着,那个同学进去一会儿又出来说走吧,我什么也不问她,因为根本不在乎!1968年,我在学校报名去内蒙古插队,就在转户口那天,父亲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突然回家了,他拒绝我去草原,我就和他对峙了,我胜出他惨败,劳资卷起铺盖向着大草原风卷残云般地扬长而去!出发那天为我们送行的师生特别多,站台人山人海,老师同学围着我们晕头转向的,就在火车启动的瞬间,我看见了父亲,他居然来了,并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我看见泪水在文质彬彬的父亲眼眶里滚动!劳资心一横,居然装没看见。若干年后,我回来了,当一次走到东厂胡同一号时,那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群已经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白色大楼,败家子们把古文化遗产消灭掉了!四合院没了,九曲回廊,雕梁画栋,老树春深,统统灰飞烟灭了!谁干的?真特么有魄力!几年之后,黎澍走了,几年之后,父亲也,走了。后来的几年里,我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路过了一次,看一大爷在传达室,漫不经心地进去,有他没他无一搭地问:老大爷,刘小萌在吗?没想到老大爷特认真,告诉我刘小萌不坐班,让我留下名字,我说他来了您就告他一个一起插队的草原知青来看他。过来几天我又来了,这次是有事而来的,看我妈的老同事,传达室老头一见我立刻来了兴趣啰啰嗦嗦地说,你不留下名字人家刘小萌老大不高兴,这事闹得!呵呵我就和老头聊大白楼,老头说,毁了精华,造个糟粕,值不值啊!呵呵,东厂胡同一号的故事就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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