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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寻一部属于自己的经典电影,就像回顾一段活到此刻自身最浪漫的经历,而《天使爱美丽》(法文片名: Le Fabuleus Destin d’Amelie Poulain)正是我心中的经典。
〈I’ve Never Been There〉每当听到这个旋律,脑中就会浮现骑着机车穿梭在巴黎大街小巷的画面。
《天使爱美丽》的广角镜头,也是我脑海中「巴黎记忆」的样子—
《天使爱美丽》的人物刻画,也是我观察到的「法式情怀」—
神经质、优雅、爱抱怨、高傲自怜、刻薄却浪漫、理想化偏执;
还有,那些在巴黎生活肯定存在的小物件—
柯达相机、黑胶唱片、属于自己的宝物盒和摆设雕像。
《天使爱美丽》2001年在法国上映。老实说,我不记得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空了;但在那之后,我每年都会重温一遍,原因或许正如电影开头,那个改变艾米丽的宝物盒吧。
每天的一成不变,艾米丽继续与孤独作伴,每天问自己一些关于世界的问题,直到1997年8月30日,艾米丽在家中的浴室,一格瓷砖后方,发现了一只40年前一位小男孩藏起来宝物盒。内向的艾米丽决定找到它的主人,同时开启了她和他人的一段段小故事。
我也有一个宝物盒:印着HORACIO的木头雪茄盒,那是「巴黎先生」给我的纪念品。
24岁的我在巴黎,跟艾米丽的性格一样,不喜欢看到别人难过,不喜欢看到有人欺负他人。喜欢观察路上的人,喜欢摸摸市集里的二手书画。看着艾米丽生活的样子:自己吃饭,自己看电视看到哭,自己跟自己相处;内心孤单、敏感,不善交际甚至有点封闭。艾米丽的那份古怪却保有好奇心及同理心,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朝我眨眨眼,因为艾米丽看待世界的一套逻辑正好和我产生共鸣。
「生活总有充满不如意的时候,但每个人都有一套安抚自己的方法。」在寻找宝物盒主人的过程中,蔬果摊老板的父亲这样告诉艾米丽。艾米丽小声地说:我会打水漂!而我,喜欢看着巴黎地铁里面的街头艺人,看着他们沉浸在自己演奏的曲子中,好像世界不再哭泣,不再有纷争。那是2015年的夏天,我在巴黎地铁一号线的长廊听到一首歌曲。几个礼拜过去,我又遇到那位街头音乐家,我向他买了一张CD。听着他的创作,我开始幻想那位街头音乐家的一天,于是我打算跟踪他,去观察他的一天。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那位音乐家。或许和艾米丽一样;在找寻自我的过程,发现爱情。她在帮助他人的生活中遇到尼诺,然后捡到了尼诺的快照亭剪贴本。艾米丽决定寻找他,并透过一次次的精美策划,期待尼诺找上自己。
因为街头音乐家的一支音乐录影带,让我发现巴黎先生,宛如艾米丽捡到尼诺的那本快照亭剪贴本。我在网路上搜索关于巴黎先生的作品,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巴黎小男孩,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一位很厉害的摄影师。我从他的网站上找到他的电子信箱,然后写信给他。假装我想找他拍片,需要会面。他一定发现了我的小把戏,第一次碰面,是晚上八点半。他自顾自地骑着车,带我悠游巴黎,过程中,他告诉我,一只苍蝇飞进他的口中。天色慢慢转暗,夏日巴黎蓝蓝的好美。我们从16区出发,经过巴黎铁塔再沿着左岸来到亚历山大桥,塞纳河边的酒吧人满为患。最后,他带我去了一家叫做调色盘(La Palette)的餐厅。
画家雷蒙告诉艾米丽:缘份就像环法自行车赛,我们等着等着,结果他转眼就过去了。所以,时机来了,不要让他错过了。巴黎先生和我从朋友开始,然后短暂地恋爱。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好像一首情歌,开始,结束,重复。记得有次我问巴黎先生:“Can you describe me in french?” 用一句话形容我“Petit oiseau tombé de son nid.” 一只从鸟巢里跌落的小小鸟这句话,正好是《天使爱美丽》的一句台词,我到好多年后才发现。而我对巴黎的印象,如同电影,始终停在那个遇见他的时间轴里,始终无法再次转动。
《天使爱美丽》每段故事都历历在目,但我记不起先后顺序。就像我记不起巴黎先生的气味或他的声音,但我脑中总是能浮现:他带我去那间,他从小到大吃的店,他牵着我的手过马路,带我回家时跟邻居打招呼的画面。他帮我戴上安全帽,甚至为我戴上他的太阳眼镜的画面。还有等红绿灯时,他总是轻轻抚摸我小腿的画面。这些画面的浓度仍饱和,也全部变成卡在齿轮上的回忆。如同《天使爱美丽》温暖、明亮的色调,画面以三个颜色为主,分别是绿色、黄色以及红色。据说,导演这样设计的灵感来自巴西艺术家Juarez Machado的画作风格,故事串成一部电影,每个镜头都似一幅画。而我那段巴黎邂逅的回忆片段,一幕幕也似电影一般,变成一本故事书。只要翻开,每个镜头都如一幅画。
如果要这段经历影响我最多的部分,可能正是整部片里,我最喜欢的角色—「玻璃人」画家雷蒙。20年来,雷蒙每年都临摹一次雷诺瓦《游艇上的午餐》。他主动找上艾米丽,邀请艾米丽走进他的生活,并借由那幅画里面,拿着水杯的女孩隐喻艾米丽,引导她去和身边的人建立关系。「我画了20年,还是无法掌握这个拿着水杯的女孩。」她为什麽不愿意跟身边的人交心呢?在画面中央却像是身在别处。「你就开始画图,开始写作啊!」巴黎先生似乎也扮演了我在法国生活中,玻璃人的角色。他作为一名朋友,他开导我,鼓励我创作,鼓励我多出去走走,和身边的人多认识、多接触。
记得那句巴黎先生形容我的:“Petit oiseau tombé de son nid.” 一只从鸟巢里跌落的小小鸟。我询问了身边好多人,这句话的涵义到底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或许就跟观影心得一样吧?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见解。巴黎先生说:你会像鸟儿一样,不停地探索这个世界,不会停留在巴黎太久。
我寻找生活中的感动,然后遇到了比我更奇怪的巴黎男子,疯狂爱上他之后,离开巴黎之后,我慢慢变成了他。至今,那只印着HORACIO的木头雪茄盒总是陪着我流浪,搬过几次家,它永远都躺住所的书桌上,陪我创作。好几年过去,每年我都会重温《天使爱美丽》,随着时空的不同、心境的转变,电影也给我不同的触动。有时候哭一哭,笑一笑,就看完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或许那些剧情,就跟我们的生活一样,并没有太多的不同。艾米丽打算放弃尼诺时,是雷蒙的录像给了艾米丽追爱的勇气:我的小艾米丽,你的骨头没有这麽容易碎,你可以敲开生命之门。如果你错过这次,你的心,会变得干枯脆弱,和我的骨头一样。
告别巴黎先生之后,我好几年没有恋爱,直到唯一没回到巴黎的那年,遇到现在的情人。他的卡片写道:认识你像是一场梦,梦里你是艾米丽,带着庄先生的恶作剧吸引我靠近,骨子里更有的是法式浪漫,将字条的愿望偷偷实现。Sans toi les émotions d’aujourd’hui ne seraient que la peau morte des émotions d’autrefois.艾米丽在火车上反复朗诵的那位失忆作家的手稿,最后变成墙上的一句经典。我的爱情也是,很幸运在年轻时遇上巴黎先生,他的浪漫滋养了我。
现在的良辰美景,还有一个你可以分享。过去的那些如诗如画,只是我珍藏的一本故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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